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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看向她,她匆忙低头,避开姑姑的目光。贵人给她安排的家世是杨郡薄氏的远房表姑娘,杨郡薄氏是百年世家,地位尊崇,外人眼里,她能和杨郡薄氏沾点边,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章姑姑见她不语,只管将面纱拨到一边去低头小心翼翼地抿茶,不由又劝她道:“孩子,你这性子,姑姑知道一时半会劝你也是无用,却不得不劝你两句,你呀,也别嫌姑姑啰嗦。”
她立即放下茶盏,端正地坐着看着姑姑,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满脸几乎都写着“我没有嫌姑姑啰嗦”的大字。
章姑姑道:“你的日子还长,往后进宫去侍候陛下,行事却要大方些。王宫不比咱们园子里头,那儿愈是规矩繁多,你愈是要显得大方得体。风闻陛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姑姑言至此时顿了顿,打量她,却不曾见到她脸上有丝毫对自己未来夫婿的憧憬向往的神色。
章姑姑瞧见她点了点头,却不知她听进去了几分。
深秋的风微微吹动了南窗的竹帘,竹帘轻叩在窗扉上,发出微响,引得她抬起头去看了一眼。
“姑姑,所以我有点害怕。那样的男人,听起来实在是太完美,而完美得近乎可怕。”她抬起眼,亮晶晶的眼眸宛如盛着许多细碎的星粒,只是此时有些丧气,“我害怕我不能够好好活着。”
她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她忠于那位贵人,即将要做的是怎样的危险可怕的事情。
“说什么丧气话,什么叫‘不能够好好活着’?难不成当一个宠妃还能给你……”
“弄死”二字章姑姑咽了下去,只看见她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的杯身的青花,眼眸里有些复杂。
这一番谈话,她是战战兢兢地过了,走出澄熙堂的时候,觉得外头天光过分明亮了。
这样明丽的天气,能多看一日是一日;未来的日子嘛,过一天也算一天。
开解了自己一番后,她低落的心情又奇妙地好起来了。
反正以后的事情,现在想那样多也不及天算,以后再做打算吧。
她如是一想,脚步也轻快了些。落在觅秀等人的眼里,就仿佛看见了一只翩然的红蝴蝶穿梭花丛草径之间,艳丽得让她们都快忘了今夕何夕。
她回到了抱棠苑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头俏皮一笑,问觅秀:“觅秀,蟹黄酥呢?”
觅秀抿嘴笑着,从怀里取出来油纸包得好好的蟹黄酥,道:“知道姑娘念着呢。”
按照惯例她给了两个丫头一人一块,便让她们退下了。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享用三个月没舍得吃的蟹黄酥,一边给自己倒了半杯冷茶。
仿佛刚刚还阴翳在她头顶的乌云,这会子就全数散去了。
她向来是个不会太为难自己的人。
一个人在屋里头吃点心的时候,她便会将面纱轻轻取下来,搁在一边。
略带着寒气的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她侧着头打量从那扇窗里映出的花树。
是海棠,又叫做断肠花。
断肠花的花期在三月里,此时已经九月,秋意浓重,自然只见得满树萧瑟不已,鸣风栗栗。
她并不知道自己原本为什么喜欢海棠的。
忽然她记起一个温润如玉的面容来,心头有着淡淡的欢喜。可那份欢喜转瞬即逝,残余了无解的怅然。
她正是欠了那人一条性命,而她偿还的方式,就是听那位贵人的话,替他夺回王位。
思及至此,她又有些怠惰了,身子往后靠了靠,抵住椅背,望着窗子格出来的小小的天空